阿耳戈斯的威望高得有些超乎想象，直到麥倫與朱莉安娜發現赫爾克裏袖口上的標志之後，他們才真正放松下來。

“說實話，我剛才還擔心你是蝙蝠俠派來試探大家的呢！”朱莉安娜長舒一口氣，癱軟在客廳中的沙發上，“他是個疑心病很重的家夥，盡管所有不滿他的人和想要逃跑的人都會在蝙蝠燈的照耀下無所遁形，他依舊會讓他的狗腿子們到處巡邏，以消滅這座城市中哪怕一丁點不合他心意的地方。我們既不能表現得太老實，因為你很可能聽見了我和麥倫的對話並且已經盯上我們很久了，但也不能說得太多，否則就會被抓緊警局，接受訊問……”

麥倫對赫爾克裏很尊敬：“使者啊，我想請您將這裏的消息傳達出去，讓人們知道又有一處自由的土地淪陷在了歐米伽的□□之下了！”

“你還是叫我的名字，或者稱呼我為偵探吧。”

他們交談時，朱莉安娜養的機械狗叼著衣服顛顛地跑向洗衣機，赫爾克裏餘光看著它的動作，口中說道，“聽上去你們了解的內幕要比展現出來的多。”

“歐米伽這個名字不是第一天出現在斯莫威爾。”麥倫說，“有一個可怕的傳聞，說的是蝙蝠俠真的找到方法將他的記憶傳承下來，使他變得永生不滅。在其他超級英雄死的死、隱居的隱居之後，他明面上也跟著昔日的同伴一起消失不見，但實際上卻將自己的勢力轉到暗處，意圖在這個魔法消失後的宇宙獲得統治地位。”

赫爾克裏沒說信或不信：“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朱莉安娜：“永生是有代價的，偵探。違反自然規律地延長壽命會使人變得瘋狂，蝙蝠俠顯然已經瘋了。他拋棄了作為英雄時的代號，對外自稱是‘歐米伽’，這就是證明。”

“而且他改造了阿卡姆精神病院的患者。”麥倫補充，“他消滅了病患腦中的混沌思想，強制令他們為他效力，還控制了政府機構內部的人工智能以建立機械士兵軍團。哥譚市與周邊的幾座島嶼陷落在歐米伽手上很長一段時間了，阿耳戈斯先生正聯合世界政府組織救援，遺憾的是目前行動進展得很緩慢。”

“我和朱莉安娜始終在關註事件的進展，並準備等軍隊攻打下哥譚市後加入志願者團隊，結果誰能想到在那樣的圍剿中、蝙蝠俠竟然能夠分出人手無聲無息地占領斯莫威爾？”

麥倫苦澀地說，“這下所有人都被困在家中沒法輕舉妄動了。城裏幾個有威望也不願向蝙蝠俠屈服的年輕人悄悄建立起反抗軍，話是這麽說，我們除了情報以外一無所有，只能在蝙蝠燈亮不起來的雨天私底下見面然後抱怨幾句……”

朱莉安娜為己方的無能為力稍作辯駁：“主要是蝙蝠俠來得太突然了。斯莫威爾並不是哥譚那樣的港口城市，只有農業和旅游業相對發達。我們以前模擬過歐米伽與政府軍的戰爭沙盤，大家一致認定歐米伽方的最好出路其實是北上沖擊沿海城市，而非向西進軍。他的到來出乎所有人意料——我的意思是，斯莫威爾到底有什麽吸引蝙蝠俠的地方？”

偵探調整了一下外套，將襯衫袖口上天啟公司的標志遮住，緊接著慢慢說道：“我以為斯莫威爾一直有個值得銘記的特殊屬性。”

麥倫與朱莉安娜迷茫地對視。

“這裏是超人的故鄉。”赫爾克裏提醒他們，“而超人是蝙蝠俠的戰友。”

“——可那都是多長時間的老掉牙傳說了！”朱莉安娜脫口而出。

就在這時，她發現沙發上那道濕漉漉的人影轉過了頭。他的兩只手臂撐著大腿，垂下肩膀、脖頸上方的十字架微微向左偏斜，明明帶著潮氣的木頭上沒有五官，卻顯得他正在仔細‘觀察’。

“的確是過去很多年了，但對一部分人來說，有些事就像剛發生在昨天，永遠都不會從腦海中褪色。”

這從外表到舉止都分外奇怪的人輕描淡寫地說，“超人於蝙蝠俠而言或許正是如此。”

他的段話帶來了些許沈重感，卻沒能被2064年的兩個青年警察所領會到。麥倫撓了撓頭，小心地問：“您是在提醒我們揣測敵人意圖的時候要學會換位思考？超人可能會成為戰勝歐米伽的一個特殊切入點？”

朱莉安娜迷茫地問：“難道蝙蝠俠的目標會是市區快要倒閉的超人博物館？還是說他會把什麽重要物品放在裏面？從戰略意義的角度上講……”

她漸漸說不下去了，打心底覺得偵探並不是這個意思。然而她又想不出超人這樣一個很早以前死去的外星人、一個什麽都沒能留下的超能力者，除空空蕩蕩堆滿了報道的個人博物館外還有哪些值得在意的東西。

赫爾克裏也沒有開口。他整個人都帶著與時代格格不入的陳朽感，連十字架都像半個世紀前的產物。他仿佛在時刻不停地思考著，又似乎僅僅是在走神。過了一會，他站起來問：“警官們，感謝合作。不過我還有個問題，斯莫威爾市有誰失蹤了？”

**

超人陡然驚醒過來，記憶停留在他和赫爾克裏踏入斯莫威爾小鎮的那一刻。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來到眼前這個陌生環境的。大雨、高樓、前所未見的街道名字和飛速滑行的交通工具，燈光模糊成一團又一團虛影，放眼望去城市細節得令人吃驚，他甚至可以用X射線看穿這些樓房裏面形形色色的居民。

旁邊有個樣式覆古的紅色電話亭，玻璃面被雨水沖刷得反光，入口處貼了張黃色標識，寫的是：僅供展示。

好消息是超人借著鏡面反射看清了他的長相：黑發藍眼，儀表堂堂，身軀高大健壯，長相和現實中的超人有著一點可以被忽略的差別。他披著件樣式老土的棕色襯衫，下身是牛仔褲，臉上戴著黑框眼鏡，額頭處有著極具個人特色、一眼能被認出的卷毛。

這毫無疑問是克拉克·肯特，但……

沒等超人想出個所以然來，不遠處傳來年邁的呼喊聲：“到這來，年輕人！別在雨裏站著！”

超人順著聲音看過去，只見一個老人倚在窗臺上向他招手，他立刻沒有猶豫地走過去。老人緊接著示意他上樓，克拉克腳步停頓了一下，終究是進入前面的電梯間。

一路上行，克拉克發現這棟樓比他想象中還要高。不過高處並沒有給人以開闊之感，反而由於周圍的建築要麽更高、要麽平齊而顯得有些逼仄。老人的房間很小，臥室裏只能擺下床和立櫃，進門後的門廳緊挨著衛生間，連轉身都很困難。

克拉克慢慢從兩側雜物中間穿行過去，向坐在床上的老人打了聲招呼：“您好，我是克拉克。”

“你好呀，孩子。”老人笑呵呵地說，“我看你孤身一人站在雨裏面有些擔心，所以才叫你上樓來。沒人和你說過下雨天不要出門嗎？”

“沒有。”克拉克停在門口的位置，他知道自己體型其實很有壓迫力，“我來自其他地方，這裏的雨有什麽講究？”

“歡迎你來到斯莫威爾市。”老人主動往他這邊坐過來一點，和藹地說，“不在雨天出行是我們這些老家夥愛提出來的建議，年輕人不管不顧、魯莽行事，聽不進去也正常。”

克拉克遮掩住了心中的詫異：“斯莫威爾市……？您說明一下，我會遵守這的規矩。”

“談不上規矩，首先是氪石輻射。”老人解釋說，“幾十年前人們為了殺死超級少女和超人的後代，往斯莫威爾鎮——哦當時這裏還只是個沒什麽名氣的小鎮——投放了大量綠氪石。我們這些經歷過戰爭的人都相信一個理念，就是你做過的事早晚會給你回報。人們是怎麽對待超人的、他家鄉的石頭也會以同樣的方式報覆回來。”

“盡管許多科學家都說斯莫威爾的輻射濃度不會傷害到人體，可是每當這裏下過一場大雨之後都會有人莫名其妙地生病，或見到農場裏的作物枯死過去。也許這是超人的幽靈借著雨回來覆仇了吧，當然，我也能展開一些科學的說法，比如雨水將空氣中的放射性物質沖洗到地面，在短時間內提升了環境輻射水平……”

克拉克聽得目瞪口呆。老人繼續講：“不過最近避開下雨天有了第二個理由，就是糟糕天氣裏蝙蝠燈亮不起來，那些各懷鬼胎的家夥很可能趁機溜出來給你找麻煩！”

“蝙蝠燈？！”

很難說‘人們為了殺死氪星人煞費苦心’與‘斯莫威爾市居然有個蝙蝠俠’這兩件事哪個更震撼人心一點。克拉克的超級大腦高速運轉，花了一個小時的時間才勉強從老人口中捋出世界背景。

這裏是2064年的地球，超級英雄的時代結束了，你的故事結束了。

（但不知道為什麽蝙蝠俠的沒有。）

年輕的超人心情覆雜地坐在一個矮小的床頭櫃上，有點成年人乘坐兒童玩具車的感覺。老人說得口幹舌燥，喝了口水後問道：“這座城市裏願意聽上了年紀的人講話的孩子實在太少，我很感激你，克拉克，然而你來得非常不是時候。戰爭就要開始了，你幹嘛要在這時進入斯莫威爾呢？”

克拉克回答：“我只是想和一個朋友來我的家鄉看看，沒想到她會變得這麽……陌生。”

“你的家鄉在斯莫威爾？噢，你叫克拉克！”老人恍然，竟感慨地用手背蹭了蹭眼角，“連我都忘了超人的名字是克拉克·肯特了，你的父母一定很喜歡超人。”

這個，呃，也不能說錯，瑪莎和喬納森當然愛他們的養子。

克拉克尷尬地笑了笑：“謝謝你，老先生，我必須走了，你說不該雨天出門，但我和我的朋友失散了，得馬上動身去找他。”

“他叫什麽名字？”

“赫爾克裏，赫爾克裏·雨果。”

“好的，我認識幾個和我一樣的老家夥，等到天亮之後你要是還沒有消息，我會幫你打聽一下。”老人說，“小心點，克拉克，這座城市已經被有心人變得像個即將爆發的炸藥桶。你的親朋好友隨時可能為了利益或自保而背叛你，你有著超人的名字和與他一樣質樸的心，但千萬不要讓自己走向他的結局。”

“……”克拉克因為這宛若讖語般的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認真回答說，“我會註意的。”

當他快要走出門時，房間裏的老人用幾近耳語的聲音說道：

“還有，記得警惕天啟公司。”

“你所見到的最聖潔的東西，說不定是這座城市裏面最為黑暗的怪物。”

窗外雨聲未歇。克拉克下意識回過頭，只見雷光劈開夜晚、將天地映照成一片白茫茫的幕布，老人擺放於窗臺上的花盆裏面種著兩棵幹枯的植物，它們交疊的影子房間裏被拖得極長，剎那間猶如一道巨大的十字架剪影。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